这是斯德哥尔摩的一个周一,时间是晚上七点,马库斯佩尔松(Markus Persson)坐在自己第九层办公室的阳台上,啜着一种令人兴奋的酒精饮料:红牛伏特加(vodka Red Bull)。三个小时前,他承诺今天不再喝酒了,上周四豪饮12杯之后他仍在醒酒,同时还在做着耳部感染护理。然而,我们的境界就是如此,一边品着大杯雪树伏特加(Belvedere),一边观察相邻高楼里噼里啪啦敲着键盘的职员们。
“他看上去在担心什么事。”佩尔松说,指着街对面一位正在擦脸、面无表情盯着电脑屏幕的男子。
看了该男子几秒钟后,佩尔松似乎兴味索然,他快步走进屋内。在过去五年的大半时间中,35岁的瑞典人佩尔松就是那个家伙,一个不断因为自己作品——《我的世界》(Minecraft),这是有史以来最畅销的电脑游戏——而感到压力的人。甚至于把它称为游戏都显得太过狭隘了。
《我的世界》——下载量达到1亿次,而且还在不断增加——已经成为人类表达的一幅画布。玩家从一块空旷的虚拟空间起步,使用类似于乐高积木(Lego)的方块和砖头(它们真的可以通过“挖掘”获得),来建造自己想象中的任何东西,并且带有跟其他玩家进行交互的有趣功能。大部分玩家都是建造简单房屋或村庄的小孩子,他们然后会在自己建造的地方举办派对,或者是躲避四处劫掠的僵尸怪物。
不过,真正痴迷其中的是成人玩家,他们会花费数百小时建造死星(Death Star)、帝国大厦以及热播电视剧《权力的游戏》(Game of Thrones)当中城市的全尺寸复制品。在谷歌(Google)上,人们搜索“《我的世界》”的频次超过了《圣经》、哈利波特(Harry Potter)以及贾斯汀比伯(Justin Bieber)。自诞生以来,单单这一个游戏就已经创造超过7亿美元的销售收入,而其中绝大多数是纯利润。
“它跟其他热门游戏没有可比性。”伊恩伯格斯特(Ian Bogost)说道,他是乔治亚理工学院(Georgia Institute of Technology)一位研究电子游戏的教授,“它应该跟其他那些远比游戏意义重大的热门产品相提并论。《我的世界》对于当代人的意义,就好比是当年的乐高积木,甚或再早些年的微型计算机。”
在这个虚拟世界中,佩尔松——或更确切地说,他的网络形象:一个名叫Notch、戴着软呢帽的怪家伙——已经成为数百万玩家心目中神一般的人物,他拥有宙斯一般的权威,负责制定和解释这个世界的规则。不过,佩尔松并不是一个自以为是的性格外向者。面对面的时候,他彬彬有礼、心直口快,而且注重隐私(他很少接受媒体的采访)。随着时间的推移,粉丝的期待——让Notch继续推动这款热门作品发展前进——把他变成了不堪重负却意识清醒的“病人”。
因此,佩尔松在三个月前抽身而出,完成了把《我的世界》以25亿美元现金卖给微软(Microsoft)的交易。他拥有《我的世界》开发商Mojang公司71%的股份,这让他成为今年福布斯全球亿万富豪榜上一位意气风发的新成员。
如此这般,佩尔松往后还有大半辈子的时间,他创造了一个完整的宇宙,自己的形象是其代名词,他也因为放弃它而承受了玩家群体的怒火,在这样一种情况下,他现在必须弄清楚自己到底是谁。
迄今为止的答案无甚惊奇,因为佩尔松大部分时候都像其他那些突然暴富的人一样,盲目和不知所措。当佩尔松决定在比佛利山庄购买一栋房屋时,他选中了售价7,000万美元、面积为23,000平方英尺(约合2136.77平方米)的超级豪宅。
在这块以高房价著称的飞地,这栋房屋是最昂贵的。佩尔松还因在拉斯维加斯的夜店一夜豪掷逾18万美元而声名大噪。他和Mojang联合创始人雅各布波色(Jakob Porsér)又创办了另一家名为Rubberbrain的公司,这是为了未雨绸缪,说不好他们今后还能想出什么新的游戏创意。不过,眼下他无法把太多注意力放在这上面。
跟《福布斯》的谈话代表了佩尔松关于《我的世界》出售交易以及他之后生活接受的唯一媒体采访。事实证明,最确定无疑的事情是,这笔意外之财给他买到了一些沉重的自省。他学到的事情只有一点可以肯定:离开《我的世界》是正确的。在解释自己最近的这项决定时,他引用了列奥纳多达芬奇(Leonardo da Vinci)的名言:“艺术永远不会完结,只有被放弃。”
《我的世界》飞速崛起的传奇故事起始于斯德哥尔摩和北极圈之间某处广袤的瑞典森林,就在人口只有4,000人的埃斯宾小镇。当其他孩子夏天踢足球、冬天玩冰球时,性格内向的佩尔松则是拿乐高积木打发时间。佩尔松的父亲是一位铁路工人,后者在他7岁的时候带回家一台Commodore 128电脑。于是,这个满怀热情的孩子在8岁的时候就编写了自己的第一个计算机程序。
尽管佩尔松是一名好学生,但在念二年级时全家搬到斯德哥尔摩之后,他觉得在学校的生活变得艰难起来。由于无法轻易交到新朋友,他变得更加亲近那台家用电脑,后者提供了诸如《夺宝小子》(Boulder Dash,一款8位益智游戏)和《冰城传奇》(The Bard’s Tale,一款动作角色扮演游戏)这样的娱乐方式。在《我的世界:马库斯佩尔松的奇迹和那款改变一切的游戏》(Minecraft: The Unlikely Tale of Markus “Notch”Persson)这本书当中,佩尔松的母亲里特瓦(Ritva)回忆了那段时期,称她的儿子会谎称肚子痛呆在家里不去上学,然后把时间花在电脑前面。
随着家庭生活分崩离析,年少的佩尔松进一步在电脑上面找到安慰。在他12岁的时候,父母离婚了。父亲酗酒,并开始对安他非命上瘾。他的妹妹也开始尝试毒品,并最终离家出走。
至于佩尔松本人,他未能念完高中,一直住在家里。这时候,在当地医院担任夜班护士的母亲强迫他参加一门在线编程课程。这是一项明智的投资,唤醒了佩尔松少时的兴趣,他开始制作出大量游戏。2004年,24岁的佩尔松在Midasplayer找到了一份工作,该公司后来改名为King.com,即《糖果粉碎传奇》(Candy Crush)的开发商。
在那期间,佩尔松结识了同样性格内敛的年轻开发者雅各布波色。“那是一个起步的好地方。”波色说,“你要用Flash技术制作小游戏,而且除了图形部分,你其实需要完成开发游戏的大部分工作。”两人开始设计他们自己的游戏,其中一些在独立游戏网站上获得了一些知名度。佩尔松的老板对此并不感到高兴,“我们感到,我们无法聘用一个在为我们工作同时还在创建自己游戏公司的人。”Midasplayer联合创始人拉尔斯马格伦(Lars Markgren)说道,正是他招募了佩尔松。
2009年,佩尔松离开了Midasplayer,在Jalbum找了一份程序员的工作,这是一项在线图片分享服务,该公司并不介意他做兼职。佩尔松很快把业余时间集中在了一款样貌古怪的作品上面,玩家在其中收集木材和石头之类的资源,然后使用它们建造东西,从斧头、铁锹到房屋、城市,不一而足。佩尔松将其命名为《我的世界》,并在2009年5月把它作为半成品软件发布在独立游戏门户TIGSource上。《我的世界》存在大量技术诀窍,但却没有给出太多说明,这款游戏的早期玩家不得不组成一个社区来探讨玩法。
《我的世界》并非第一款“沙盒”建造游戏,也不是第一款让玩家收集资源并在危险世界中努力求生的游戏(在游戏当中,当夜晚降临时,玩家可能遭到会自爆的所谓“苦力怕”的袭击)。但这款游戏出现的时机是完美的,恰逢新一代孩童被笔记本电脑、智能手机和平台电脑武装起来,这些孩子还太过年少不适宜使用Facebook和Instagram,但已经大到希望在网络上鼓捣点东西。
到2010年的时候,每天平均有400名个人电脑用户购买《我的世界》,用户每下载一次需要支付约6美元。佩尔松和波色辞去了自己的正职工作,佩尔松甚至还拉来了过去的老板——Jalbum首席执行官卡尔曼内(Carl Manneh)——让他负责公司运营事宜。他们把这家新生公司命名为Mojang,它在瑞典语当中是“小玩意儿”的意思。
《我的世界》的秘密武器是Notch。这不仅仅是一个代号,Notch让佩尔松能够褪去在现实世界中的内向性格。通过博客、论坛以及Twitter,Notch回答粉丝们关于游戏、开发以及生活的每一个问题。Notch出现在任何《我的世界》服务器都不啻于猫王亮相。Notch还给追随者提供了一种可以全力支持的形象,他头戴软呢帽、言语犀利,拥护独立游戏公司。
通过这个另一自我(alter ego),佩尔松获得了逾200万的Twitter关注者和忠实粉丝,他们是佩尔松抨击性文字的读者,其中把不屑于发行独立游戏的艺电(Electronic Arts)骂成是“犬儒的混蛋”,又说收购虚拟现实设备制造商Oculus VR的Facebook“令人毛骨悚然”。
佩尔松在市场营销上连一块钱都没花过,《我的世界》获得了病毒式的传播。Mojang顺势推出了安卓和iOS版本,根据市场研究公司App Annie提供的数据,到目前为止,《我的世界》是美国市场下载量排名前三的付费应用。
2012年5月,Mojang发布了适用于微软Xbox 360平台的版本,在发售首周即卖出逾100万份(迄今总销量已经达到1,500万份)。接着,授权许可协议纷至沓来。以《我的世界》为品牌的服装经由圣地亚哥J!NX公司的运作,现已成为年轻粉丝中间最畅销的产品。与此同时,关于这款游戏的书籍甫一上架即成为畅销书。埃格蒙特国际出版公司(Egmont Publishing International)只在这个话题上出版了少数几本书,但却已经在超过60个国家卖出750万本。去年,华纳兄弟公司(Warner Bros.)从Mojang那里购得《我的世界》版权,以探索拍摄一部故事片的可能性。
在公司只有30几名员工的情况下,Mojang赚取的利润似乎无穷无尽。2012年,该公司取得2.3亿美元的销售收入,毛利润超过了1.5亿美元——其中1.01亿美元被佩尔松拿出来付给了自己,作为交换,他把这款游戏的知识产权移交给Mojang公司(他很快买下了斯德哥尔摩最昂贵的公寓)。
投资者狂热地盘踞在《我的世界》周围。曼内称,在那段时期,他曾跟100多家风投公司进行过会晤,其中包括红杉资本(Sequoia Capital)和加速伙伴公司(Accel Partners)这些来自硅谷的一流投资机构,但Mojang从未考虑过接受外部资本,因为公司根本不需要!
此外,亿万富豪肖恩帕克(Sean Parker)也拜访了Mojang,他用自己的私人飞机接走了佩尔松、波色以及曼内,一起在伦敦度过了疯狂一晚。后者仍然没有接受帕克的钱。
“那是我们有生以来第一次乘坐私人飞机。”曼内说道。那也不会是最后一次。作为一家没有外部投资者的非上市公司,财大气粗的Mojang请人给自己的员工(他们自称为Mojangsta)绘制了文艺复兴风格的油画。为了庆祝《我的世界》下载量突破1,000万次,佩尔松他们把全体员工带到摩纳哥,在香槟派对和游艇的陪伴下度过了三天时间。尽管三位创始人持有公司所有股份,但佩尔松一直让员工过得很滋润,他在2012年发放了300万美元的团队奖金。
然而,即使已经把整个世界踩在脚下,佩尔松却时常感到整个世界的重量都在他的肩膀上。2011年年底,《我的世界》在拉斯维加斯举行的首届“我的世界展”(Minecon)上进行了官方发布活动。其后不久,佩尔松卸下首席开发员的职位,他准备好探索新的游戏创意,并跟已经在当年夏天共结连理的妻子过上新生活。
幸福是短暂的。佩尔松身受毒瘾和抑郁症折磨的父亲在2011年圣诞节前自杀,父亲的死让佩尔松大受打击,他在平时生活中变得浑浑噩噩,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在结婚一年后,他跟妻子分道扬镳。“截至今天,我还是单身:#mixedemotions(五味杂陈)。”他在推文中写道。当结束短暂休假重返工作岗位后,他又感到再创神奇作品的压力。
与此同时,佩尔松仍然是《我的世界》的形象代言人。他有没有退出日常开发工作,这一点并不重要,当玩家们要提出代码修改建议或是觉得游戏中有些地方出了问题时,他们仍然会通过电子邮件或Twitter来找Notch。一些微不足道的改动——比如虚拟船只的运行机制——都会直接让Notch收到表达不满的消息,而他本人跟那些改动根本没有关系。在佩尔松的Twitter账号或是有他出镜的YouTube视频下仔细浏览,你很可能看到“Notch给我留下的印象一直是脑满肠肥”或是“Notch是个失败的死胖子”这样的评论。
“为什么网络上的人们如此刻薄,这让我不知所措。”佩尔松说,“你看着那些刻薄的评论,它们看上去仿佛是用大一号的字体写成的。”全身心投入自己网络形象的佩尔松感到,自己陷入了由Notch所引发负面情绪的罗网。所以,佩尔松开始考虑抽身而去。
出路的起始点只是一条推文。
那是在2014年6月16日,身患感冒的佩尔松瘫在自己的公寓当中。那一周,Mojang决定开始强制执行最终用户许可协议,禁止《我的世界》玩家有偿向其他人提供某些游戏物品,比如更强大的剑。这引起了玩家的激烈反对。每小时都有数百条推文出现在佩尔松眼前,因感冒而头脑发热的他打出了一则129个字符的推文,它将永远改变佩尔松的人生。
“有谁想买下我手上的Mojang股份,好让我继续我自己的人生?”他问道,“努力做正确事情却被人憎恨,这并不是我想要的。”
当Mojang CEO曼内看到这条推文时,正在自己家里陪着家人。看到这条消息后不到30秒,他的电话铃就响了。微软一位负责跟Mojang接洽的高管想知道,佩尔松是不是认真的。“我不确定,让我跟他谈谈。”曼内答道。
虽然佩尔松最初是半开玩笑地发布这则讯息,但摆脱Mojang各种烦心事这种想法开始在他头脑中生根发芽。现在,曾经公开承诺不会出卖给“邪恶”大公司的佩尔松要食言自肥了。
在随后的一周,曼内的电话不断响起,微软、艺电以及动视暴雪(Activision Blizzard)等公司都表达了兴趣。跟动视的谈判逐渐偃旗息鼓,而佩尔松有几分神秘地不愿谈起跟艺电的纠葛。不过,他表示,Mojang排除掉了“那些以我们不喜欢的方式做游戏”的潜在买家。然而,微软显然通过了考核。
微软收购Mojang的动因,归根结底来说是避税。这家软件巨头在海外的现金储备达到了930亿美元,如果不向美国政府缴纳税款,该公司就无法把那些钱转移到国内。
于是,曼内定下了出售条件:三位创始人要跟公司一刀两断,再无任何瓜葛。此外,有鉴于微软在收购诺基亚(Nokia)之后进行的大规模人事重组,不能裁员(在Mojang只有47名员工的情况下,这对收购方来说并非什么大问题)。
微软一方的牵头人是Xbox事业部的负责人菲尔斯宾塞(Phil Spencer),跟他打交道的只有曼内一人。佩尔松和波色都没有参加交易谈判,不过,斯宾塞倒曾经在斯德哥尔摩老城区的一家餐厅,就着香草味的瑞典烈酒,跟他们一起探讨过游戏行业的发展方向。微软首席执行官萨蒂亚纳德拉(Satya Nadella)从未因此事踏足斯堪的纳维亚半岛,尽管到目前为止这仍然是他任期内规模最大的收购交易。这家软件巨头的掌门人只给曼内打过两次电话,目的是推进会谈。
在律师们昼夜不停工作的时候,外界对这笔进行当中的数十亿美元交易几乎一无所知。微软保持着相对沉默,倒是纳德拉在7月份的致员工信中提到,他正在投资于游戏,称之为“在移动为先的世界中,无论是按时间还是按金钱计算,数字生活中最大的单一门类。”
平时口无遮拦的佩尔松同样保持了沉默。他整日追逐新游戏的小点子,同时学习编程语言。9月11日,他发布了一篇介绍自己手头工作的博客文章,即使用一种名为Dart的编程语言重新构建早期版本的射击游戏《毁灭战士》(Doom)。
不过,他也在文章中留下了关于即将到来收购交易的线索,“毁灭”即是对Mojang的一种暗喻。“如果我确实转移到新的方向,我保证会有比我更耐心的明白人来接管这个项目。”他写道,并补充说,“我不能把自己的所有时间都花在这上面。”
9月15日,微软宣布将以25亿美元现金收购Mojang。在公告发布数小时之后,佩尔松撰写了自己的最后一篇博客文章,详述了他将离开自己一手创办的公司。“这一切与金钱无关。”他写道,“只关乎我想要的精神自由。”
回首往事,佩尔松表示自己原本预期,《我的世界》粉丝会做出更加糟糕的反应。“在我们宣布消息的那一天,我本来打算关闭自己的Twitter(账号),因为我将无法应对它。”他说,“但人们出人意料地平静,他们阅读了我的解释,然后说,‘好吧,我希望你照顾好自己。’”
至于此举违背了他早先的承诺——即不会把《我的世界》卖给他人,尤其是那种大型科技公司——佩尔松只是耸了耸肩,表示他可以接受价值25亿美元的出尔反尔。“当然,你必须为自己所说的话负责。”他说,“但我并不为说了一些心意已经改变的话而感到非常羞愧。”
Mojang的员工更难理解他们前任老板的戏剧性变化。尽管佩尔松从自己那一份(波色和曼内分别从交易中得到了逾3亿美元和逾1亿美元的税后收入)中拿出钱给员工发了奖金,但很多人在听到那个决定后感到“失望”和“一切成空”,一位不愿具名的员工如是说。一些人至今仍对佩尔松态度冷淡。
“我们宠坏了他们,而他们的反应伤害了我。”佩尔松反击道,只不过他已经继续上路了。11月,当收购交易最终完成,佩尔松、波色、曼内及其孪生兄弟乘坐喷气式飞机前往迈阿密和圣巴特进行庆祝。佩尔松把这个小型假期称为“sellout之旅”(sellout有“卖光”和“背叛”的意思——译注)。
现如今,佩尔松已经不太关注人们在Twitter上对他的诘问,而是对密友在他们粗鲁命名为“Farts”(屁)的WhatsApp群组中所讲的粗话更感兴趣。脱缰的佩尔松退回到青春期时的状态。在Rubberbrain的临时办公室里,关于“小丁丁”的玩笑和大笑声震天花板,引得上层的租户恼火地踢踏着地板。
佩尔松全然无视这种用狠踏地板进行的训斥,就像他对那些网络喷子视为不见。他说,自己喜欢上了Twitter的静音按钮,这让他能过滤掉不友善者的言论,又不会让他们知道自己已经遭到屏蔽。
偶尔,他的好奇心会占上风,他就会进行回复。最近,他一直用一张来自电影《僵尸之地》(Zombieland)的动画来回复仇视自己的人,即伍迪哈里森(Woody Harrelson)用一沓钞票擦拭眼泪。“我知道,发布这种图片有点混蛋。”他耸肩道。对于那些他喜欢的人,佩尔松同样不善交际,他会使用Snapchat广播自己乘包机度假的消息。至于女生,“我试过Tinder(一种交友应用),它没有用。在瑞典,它糟透了,看上去只有4个人在用。”因此,也就有了18万美元的夜店账单。
“我这样做有几分是在弥补失去的时光,我在20多岁的时候都在编程。”佩尔松说,“派对狂欢不是一种明智的花钱方式,但它很有趣。当我们还年轻时,手上根本没什么钱。所以我就想,如果我发了财,我才不要成为那种不花钱的无聊富人呢。”
眼下,他正在花钱为新公司打造常设办事处——那堪称出自一位男孩的幻想,包括提供全套服务的酒吧、DJ工作台(佩尔松正在学习如何打碟)以及藏身在书架背后的密室——只不过Rubberbrain目前还是一家没有任何创意的空头公司。
看上去没有什么创意会马上到来。佩尔松把“呆”在办公室的大部分时间花在刷新Twitter和Reddit之上,而波色则会查看自己年少时所效力冰球队的粉丝论坛,以及玩一款无聊的在线点击游戏,引爆虫子和小动物来获取金币。
“这就像为我们准备的日托,成人日托。”佩尔松说,每次有灵感闪现,“我们花几天时间进行尝试,然后继续回去玩游戏。”
或许,这种状态会过去。不过,这个世上还有一大群更年轻的“马库斯佩尔松”,他们更加雄心勃勃,也更理解下一代孩子想要的东西。当被问及这一点,这位《我的世界》造物主回应说,他不介意自己是昙花一现。肩负一个(要么尊崇要么轻视自己的)虚拟王国的压力和责任,这显然比不上成为超级富豪和早早金盆洗手来得爽快。
“人们开始谈论Notch这个概念,或者其他什么的,比如理想。”佩尔松说道,剖析着他的两个身份,“我回想起自己遇到几位心中偶像的那个时候,我(意识到),‘老天,这些都真的是他们本人啊。’对我来说,那种撕裂感变得非常清晰。我跟粉丝之间并不存在我原先认为的那种关系。”
离开Rubberbrain的办公室时,佩尔松的助理递给他一张美国粉丝寄来的纸条。连成一片的手写草书可能出自念四、五年级的学生之手,上面还钉着一张1美元的钞票。写信者央求佩尔松为其在《我的世界》中添加新的功能。“我们今天拿到了贿赂。”佩尔松开玩笑道,之后开始阅读纸条,并皱起了眉头。
接着,他指着钞票说,“我们应该还回去吗?”